罗毅

山路越来越陡，已然人迹罕至。碉堡梁，你在哪里？

再往前几公里，就是湖北咸丰县境。渝鄂交界处，武陵逶迤，峰峦起伏，山脉绵延，一派葱茏。十多年的封山育林，山梁早已被茂密的树木林幛包围，松树、刺槐、柏树、水竹以及叫不出名的各类杂树，竞相生长。径行处，藤蔓交错，蛛网罗织，几乎封闭了当年乡民砍柴放羊的小道。

满头银发的冉大爷，手提柴刀走在最前面，年轻的党员们紧随其后。寻找碉堡梁，80、90后为主的支部党员，在荒山野岭中体验着当年红军长征的艰辛。

冉大爷一边开路一边说，小时候在这里砍过柴、放过牛，山那边就是唐崖河，山梁上有废弃的碉堡。慢慢地，这里就有了碉堡梁这个地名。家里的老辈子口口相传，说当年贺龙的红军相当了得，从恩施、咸丰那边开过来，在这里与国民党反动派打了一场恶仗。碉堡周围，子弹壳儿飞得到处都是。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做了主人。改革开放以后，日子变得越来越好。特别是最近十来年，黔恩高速公路修建通车，全村人都“农转非”。村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能够像城里人一样，吃上国家粮，领到社保或退休金。哈哈，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啰。

一个小时前，支部党员从黔江城里来到朗溪村，祭扫红十八师朗溪战斗纪念碑，凭吊当年牺牲的烈士。90后入党积极分子小段领读纪念碑上简短的文字，党员们大致知道了朗溪战斗的来龙去脉——

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在贺龙、任弼时、关向应带领下，从湖南桑植刘家坪、水獭铺等地出发，撤出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长征北上。为保障军团主力行动，红十八师奉命留守，牵制敌人。12月3日，红十八师接到军团电令，肯定全师已经光荣完成任务，应迅速突出重围，甩开敌人与主力会合。

12月20日凌晨，红十八师在龙山马阻岭分兵突围，进入湖北来凤、咸丰与宣恩等地，与敌数次激战后，全师仅余一千多人。12月29日，红十八师经恩施大集场抵达咸丰黑洞，两天后到达尖山大水坪，计划渡过唐崖河，取道川东去往贵州，追赶主力红军。

唐崖河对面即当年的黔江县坝乡朗溪村，已有敌重兵防守。1936年1月1日凌晨，北风呼啸，雨雪交加，红十八师官兵来到唐崖河东岸，涉水过江。谁知师前卫营刚刚上岸，即遭到埋伏在郎溪碉堡梁之敌的突然袭击。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师长张振坤沉着冷静，指挥师直机关和前卫营，在此背水一战，勇担断敌掩护重任，血洒碉堡梁。

85年过去，红星高悬的朗溪战斗纪念碑清楚地告诉后来人，这里就是当年的战场。那么，碉堡梁，具体位置在哪里？

询问路人，皆茫然。幸好，在纪念碑一侧打乒乓球的冉大爷，自告奋勇担任向导，还回家取来砍刀——那个地方，早已没有路了……

终于，一行人手足并用爬上了山梁。传说中的碉堡，因了修建高速公路而毁弃。年轻的党员们，一个个汗流浃背，仿佛经历了一场鏖战。当年，先辈们在此舍生忘死，又该是何等的壮烈？

小憩碉堡梁，顾四野绿水青山，高速公路纵横，山下村庄俨然。大家遥想当年战事，看眼前风展红旗如画，不胜嘘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