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其善

父亲在水田耕出的“犁花”，一直是我心中最美的花。

春耕时节，父亲几乎天天牵着老牛，耕田耙地，播撒农家丰收的希望。他用传统犁铧耕出散发着热气的泥土，那是在绚烂阳光下尽情绽放的“犁花”啊。

父亲的“犁花”，盛开在春天，结果在夏季，成熟在金秋，很香很甜，有滋有味。父亲耕出的“犁花”，细密均匀，错落有致，一如慈祥的父亲，让我感到温暖亲切。

每当土地从沉睡一冬中醒来，父亲犁铧翻开的“犁花”就在春风中荡漾。那黧黑的“犁花”，虽然没有鲜花艳丽，却有一股很温暖很清香的气息，它会结出小麦、玉米、稻谷、番薯、高粱等让农家欢欣的丰收果实。

在薄雾弥漫的乡村，父亲扛起犁铧，牵上他的老牛，到水田耕作。很多时候，我打着赤脚，高挽裤管，紧紧跟在父亲身后，提一个斑竹条，为父亲吆牛。

父亲犁田的时候，我就在水田旁或小河边割青草。待到日上三竿，父亲坐在田坎上，一边歇息，一边裹着叶子烟“吧嗒”时，我就将割得满满的一大背篼青草，倒在拴着老牛的树下。老牛伸出长长的舌头，将青草卷入满口白沫的嘴里，香甜地咀嚼着。

我最爱看父亲犁田。只要父亲下到田里，将牛套好枷索，将手中的斑竹条轻轻一挥，再对老牛喊一声“走起”，老牛就使劲拉着犁铧朝前迈去。老牛粗壮的短腿淌着水，“哗哗”作响，掀起一层层浪。那黑黝黝湿漉漉的泥土，便随着父亲犁铧的尖口翻开，一朵朵光滑的“犁花”便在水田中盛放。

父亲举着长长的斑竹条的身影很威武，但斑竹条好像是摆设，总是悬在空中，他舍不得向牛背落下。老牛很卖力，从不偷奸耍滑，和父亲配合默契。我跟在父亲后面，踏着犁沟，追着“犁花”，尽情释放童年无忧无虑的欢乐。

晨辉中，夕阳下，父亲和老牛在田野的剪影，常常如电影一般滑过我的脑际。父亲一手扶犁，一手挥鞭，老脸挂满汗珠；老牛周身湿漉漉的，冒着一股股热气。父亲和老牛被盛开的“犁花”包围着，在青山绿水中，如一幅绝佳的水墨丹青。

在这幅水墨画里，我隐约看到，漫山遍野中，那翻滚的麦浪，金黄的稻谷，饱满的大豆，鲜红的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