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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谷香里忆开镰
来源:重庆日报
时间: 2020-09-13 08:06:44 | 编辑:肖福燕

 

李玮

“秋来十天遍地黄,风吹稻菽千重浪。”立秋之后,老家蟠龙的山坡上、山坳里、山谷间,满眼都是阳光的颜色,诱人的稻香令人神清气爽。那些随风起舞、密密匝匝的谷穗,互相温情地厮磨着、呢喃着、幸福着,成为乡村四季最辉煌的景致。

开镰前几天,要对稻田开缺放水,方便打谷。记忆中,父亲和所有山里人一样早出晚归,夕阳下,手扶锄头的父亲,眼里尽是欢喜和柔爱的目光。只见他或与绕膝身旁的谷穗低声细语,或把拥上田垄的“淘气鬼”一拢拢地予以“整队”,或吆喝那些“尝新”的麻雀们。

盼望着盼望着,秋收即将来临。父亲要到3公里外的同心场陈铁匠铺子里排队,打造几把钢火极好的镰刀,准备好禾席、拌桶、打谷架和箩筐等农具。赶场这天,父亲还打回三五斤苞谷酒,采购老荫茶、香烟、豆腐、新鲜猪肉等物资。俗话说:“栽秧的酒,打谷的饭。”栽秧打谷都是体力活,家家都要请人帮忙互助,按照规矩,午饭前两三小时还要“过午”补充能量。而“打谷饭”必不可少的就是硬头汤圆了,食材为平时格筛选出的碎米,母亲早已用石磨磨制而成。

“十里西畴熟稻香,槿花篱落竹丝长。”开镰这天,太阳从青垭口的山梁上慢腾腾爬起来时,田块里已倒下稻谷一大片,露出一排排镰印整齐的禾桩。父亲把一束束稻穗送进拌桶里,在打谷架上左打右拍、上下翻滚,不一会儿桶里就堆成了一座金山。此时,田野里此起彼伏的打谷声,热烈的乡音村语,流淌着山里人朴素的满足和快意。

晒秋时节到来,房前院后的地坝被染成金黄。厨房里,饭甑盖上热气腾腾。母亲添足灶膛里的柴块,偷空来到院坝上,把从田里挑回的水谷子铺平,然后打樱草、分行、晾晒。此时,乡村民办教师的母亲绝对是十里八村最优秀的画家,她以院坝为画纸,谷子为颜料,爪耙为画笔,描绘出一幅岁稔年丰的美丽画卷。

如此忙碌三五天,伴随风车的吱吱声,一粒粒涨满太阳因子的稻谷跳进箩筐,最终集合到方柜、扁桶、木仓里。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每每此时,父亲就会念叨那句老话:仓里有粮,心里不慌。

割收唯恐慢乡邻,秋动声声感物新。如今,乡亲们不再为栽秧打谷缺人手而焦虑,秋收时节,各种收割机在稻田里画出一道道幸福的足迹。水稻生产的耕、种、收实现全程机械化,现代示范农业成为乡村田野一道新风景。村里的年轻人早已“洗脚上田”从事其他行业走上富裕路,老人们把田块“打包”给从事农业社会化服务的“新农人”,昔日“塝塝田”“冷沙田”“望天丘”都能旱涝保收。

“都梁之民独无苦,须晴得晴雨得雨。”南宋诗人陆游路过蟠龙旅居梁山时,将物阜民丰的故乡梁平,定格在咏颂千年的历史里。老家水稻种植历史悠久,特有的冷沙米和蟠龙米去年曾双双上榜“重庆十大好吃大米”品牌。春种秋收,天道酬勤。从青翠欲滴的秧苗,到晶莹剔透的米饭,一颗稻子在温润的田块里完成蜕变,不但有餐桌上最美的留白,还可幻化出万千丰味。

昨晚,在福建开公司的儿时伙伴建平发来微信,聊起儿时开镰打谷场景,希望快递一点新米过去。古人云,人间至味是清欢,对于建平来说,稻谷香里说丰年,大千世界,唯有家乡的稻米最能慰藉乡愁。对于远行的游子来说,稻子是生活的烟火和心灵的路径,村里的孩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家乡的味道。正如父亲所言,每个山里人都是一株水稻——血液里淌着稻谷的精魂,骨骼里藏着稻谷的韧性。

净雨无欺禾稻熟,开镰有望价钱臻。开镰,是农人与乡村、季节和土地建立的一种秩序,延续了山里人祖祖辈辈渴望的目光,延展着山里人一辈又一辈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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