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鑫
说来也巧,我是在酉阳叠石花谷里读到《孩子们的诗》的。这是一部令人眼前一亮的童诗集,诗意浓郁,想象丰富,语言灵动。它里面有山泉、明月、冰雪和赤子之心。
一时间,缤纷花草与美丽诗句交相辉映,令我陶醉。我仿佛走入一个童话世界。我感觉我重新拥有了对世界的新鲜感。
这本书的作者年龄都很小,3-13岁。而这本书的读者年龄,我觉得应该是3-103岁。
孩子读了,会笑,会感动,会更加喜欢汉字,会想原来我也可以写诗,或许还会因此而成为一个诗人。大人读了会惊异,会惭愧,会回到童年,会更加理解孩子,会想原来诗还可以这样写,会更加执着地相信简单很幸福。
诗意说起来似乎很玄乎,其实不然。它就在我们身边。关键是我们的眼睛能否看见。正如朱光潜在《谈读诗与趣味的培养》中说的:“所谓‘诗’并无深文奥义,它只是在人生世相中见出某一点特别新鲜有趣而把它描绘出来。这个‘见’字特别吃紧。特别新鲜有趣的东西本来在那里,我们不容易‘见’着,因为我们的习惯蒙蔽住我们的眼睛。”
而这个“见”的奥秘,就在于以超功利性的视角观看世界,以审美的态度对待生活。孩子容易做到这个“见”。大人不容易做到。大人因为心灵容易蒙上世俗与欲望之尘,所以眼睛里更多的是功与利。而孩子的心是纤尘不染的,所以眼睛里更多的是美与趣。
可以说,孩子天然是诗人。诗意常常不在远方,而在赤子的心上。大人有时也要向孩子学习。
如果葆有赤子之心,那么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可以体会一棵小草的孤独,可以被一只背负米粒的蚂蚁感动。可以用阳光来洗手,还可以看见风的形状:“我看见风从草地上走过,踩出一溜溜的脚印”(《我看见了风》)。就是一个“土”字,也有生命,宛如一个小精灵:“土是花儿成长的家/摸一摸/这个字软软的/春天/这个字长出了头发”(《土》)。
如果这样,世间万事万物的诗意将无处遁形。我们会发现一草一木的灵性:它们快乐、得意、搞恶作剧;它们像孩子一样贪玩、纯真、无邪。一只青蛙,也是一个淘气而可爱的伙伴:“夏天真热啊/青蛙喝了一肚子水/都不觉得凉快/唉,要能吃个瓜就好了/难怪他每天都在喊:/瓜!瓜!”(《青蛙》)。
如果这样,我们就可以和世间万物对话、相视一笑、相互慰藉。诗意将存在于我们的每一次谈话、每一次发呆、每一次游戏、每一次独处之中。诗意将如空气一般,时时刻刻围绕我们。我们的精神将得到巨大的慰藉。
有了赤子之心,想象也就能摆脱时空的束缚,天马行空起来。心灵因此得到大自由。手电筒的光也能成为驻足休息时的拐杖:“晚上/我打着手电筒散步/累了就拿它当拐杖/我拄着一束光”(《光》)。银河里的鱼跳上了岸,就变成了满天繁星:“太阳是个火球/它吐出火苗/蒸干了银河/河里的鱼儿上岸/变成了星星”(《太阳》)。而当大海起浪了,便是它苍老的模样。
有了赤子之心,就会永远站在善良这一边。我们的心灵将会变得无比悲悯,无比柔软。即使是砸碎了一块冰,也会心生愧疚:“春天来了/我去小溪边砸冰/把春天砸得头破血流/直淌眼泪”(《原谅》)。一切伟大的诗歌都源自于爱,一切高尚的品德都来源于善良,难道不是吗?
书中的每一个诗句,都是孩子的口语,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做作。在这简单的语言,有醇厚的诗意,瞬间击中心灵的最敏感处。当下的很多语言被添加了媚俗的、噱头的、玄虚的味精,败坏我们的精神胃口。我们需要多尝尝这些无任何添加的、最自然、最素朴的语言。
这些清澈如山泉一样的语言,会让我们汗颜,会让我们从琐碎的生活中抬起头来,重新看天上的云,重新看树上的鸟,重新审视自己。我们用了好多年学会流利地说各种场面上的话,却难以通顺地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们要回过头来,学学如何像孩子一样说话。
当我们或在晨曦里,或于夕阳中,读一首孩子的诗,或陪孩子读一首孩子的诗,我们将重回单纯而美丽的世界,学会捕捉诗意,学会说出清新动人的语言。我们的眼睛,也将会变得无比清亮。
是的,我们即使不做诗人,也应该永远以诗意的眼光去观照这个世界。而我依然会携着此书漫步于叠石花谷,用美丽风景与清新诗句给自己清心明目。
《孩子们的诗》选登
眼睛
陈科全(八岁)
我的眼睛很大很大
装得下高山
装得下大海
装得下蓝天
装得下整个世界
我的眼睛很小很小
有时遇到心事
就连两行泪
也装不下
雪地上的羊
姜馨贺(十一岁)
奶奶家大门口的雪地上
总是拴着一只羊
每天
我都跑去喂它些菜叶
有时它突然胖了
有时它突然瘦了
有时它突然高了
有时它突然矮了
有时它突然大了
有时它突然小了
其实它并不是同一只羊
只是我把它当成同一只羊来喂
而且我尽量不去看旁边那个肉铺
以减少内心的悲伤
灯
姜二嫚(七岁)
灯把黑夜
烫了一个洞
回到地面
朵朵(五岁)
要是笑过了头
你就会发到天上去
要想回到地面
你必须做一件伤心事
挑妈妈
朱尔(八岁)
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
我答 我在天上挑妈妈
看见你了
觉得你特别好
想做你的儿子
又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个运气
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
我已经在你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