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米

这是我生命中一个五味杂陈的春节。

与我所在城市同饮一江水的武汉，过年，正在过关。其实与武汉同胞一起过关的，还有14亿中国人。

除夕夜，便接到了单位第二天要上班的通知，有点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鼠年正月初一，一大早便与同事驱车来到我们万州的五桥街道民强村，去逐家逐户排查从武汉等地返乡的人员。

这是一个城郊的村子，户籍上的人口是2800多人，其实平时住在村子里的人口只有500多人了。如今，乡村成为怀乡者在春节期间的集体回流之地，回到魂牵梦萦的故土，燃上一炷心香，去藤藤蔓蔓缠绕的老宅院落前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再看一眼。这些故土事物，依然如脐带一样同身体相依相连。

村子里的老程是我认识的。我驻村那年，老程还是一个石匠。后来，听说老程夫妇去了外地打工。

老程夫妇是去年腊月二十八与老乡们租了一辆车风驰电掣般赶回老家的。在老程家院坝外，我和工作人员喊着他的名字，老程夫妇闻声出来。他俩都戴着口罩，老程摆着手说：“你们离我远点，你们问我啥子，我就回答啥子。”

老程夫妇是在离武汉城120公里之外的一个镇上的工厂里打工。我们按照要求填写了他俩的个人信息调查表。同行的工作人员嘱咐他们在家搞好“隔离”，老程夫妇连连点头：“请政府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到外面添乱！”同行带路的村民老李叮嘱：“老程，你们就在家，需要买啥东西给我打个电话，我尽快给你们买来。”老李的热心肠，让我感到了这个村子里的古风漫漫。

下午回城，大街空旷，店门紧闭，偶尔有稀稀落落的行人戴着口罩赶路，寒意中空气仿佛被过滤了一层，比平时清冽了许多。

我戴着口罩，时不时刷新浏览着微信朋友圈和公众号，各种关于疫情的消息铺天盖地。平时“冬眠”的微信好友们也发来了拜年的消息，叮嘱各自保重，心头微微添了暖意。

正月初三再到民强村，村子里年轻的党总支部书记小张和村干部们正开着车，用扩音器喇叭在山山岭岭巡回宣传防疫知识。同事把村子里从湖北返乡的老乡们“拉”到一起建了一个微信群，号召大家共同防范战胜疫情，不要走亲访友，有人还发布了诸如“今年春节聚会吃饭就是摆‘鸿门宴’”之类的“雷人”口号和标语，段子手们造出的段子在缓解着一些徘徊心头的焦虑。

正月初四，我和同事配合医务人员在辖区的高速路出口，为过往车辆上的人员测量体温和登记相关情况。各种神情闪回叠现，回家过年、对健康身体的渴望依然是最强烈的封面表情。

正月初五中午，我感觉肚里空荡发饿，想到王大姐开的包子店里去买几个包子。走到王大姐的包子店，店门关闭，心生失落，但同时又多了一丝欣慰。

望一眼大街上这些关着的商家店铺，螺丝帽、电灯开关、窗帘、袜子、布鞋、内衣、面包、炸酱面……一条大街的店铺里，供养了我们日常生活的必需。此刻，让我对这些平凡人家、家常事物，涌起了一种感恩之心。人这一辈子啊，心存善良人人互助，美好才会相伴相随。

一连几天总是早早地就醒了，马路上的车声人声少了，寂静晨光中感觉又回到老村子里去了。

不上班时，可以多陪陪家人了。

这几天从外面回家时，妻子总是嘱咐，快洗手，快洗手。平时总嫌她这样的啰嗦唠叨，此时感觉是一种亲人的爱意与温暖。

在网上看了电影《囧妈》。这是一对母子相互治愈的囧途，也是一次拥抱心灵的旅程。看了影片，我给住在老街的老妈打了一个电话问候，果不然，妈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连声嘱咐：“出门戴口罩啊，这几天不要出去喝酒啊。”那一刻，这些平日里会让人有点嫌弃的唠叨，让我心头热乎乎的。

在一篇网文里看到这样一段动心的话：“哪有什么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治病救人、和死神抢人罢了……”

手机上不断刷着“最新消息”，一个新闻故事让我动情了。一位女医生出征去湖北孝感抗击疫情，她在视频里对哭啼的5岁儿子说：“妈妈要去外面给你打怪兽，我们回来之后，你就可以出去玩了。”我在发布这个新闻的微信后面点了一个赞，也在心里向所有出征的勇士们点赞和致敬！

平时买了不少书，却没来得及打开慢读。感觉这些书如老朋友一样睁着孤零零的眼睛凝望着我，也在等着我去与它们目光相视。《简读中国史》《南京传》《河边生炊烟》《远村行走》《梅边消息》，这些藏书我在春节期间当然不能看完，但望一望它们，心就会喜悦而丰盈起来。阅读，依然是我温故和深入世界的道路。

鼠年春节，听着风声漫过，万物在内心生长，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愿流窜人间的病毒早日被阳光驱散，相信新年美好生活的画卷会在四季次第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