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祥
一进入冬时腊月,岳父就来几次电话催:做得腊肉了,看个期程,来把年猪杀了吧!
每年都这样,与老表兄弟一道,去岳父家合杀头肥猪,一家称半边。岳父家喂的猪,是传统老办法饲养,熟饲料,苞谷籽,洋芋红苕野猪草。
尽管近年在山下麻旺平坝子建起了新房,年近七旬的岳父,却仍愿在高山岭盖上,守着老木房坐着火铺烧着柴火过日子,留恋着酉阳山寨里烟熏火燎的旧时光。看几头黄牛,种几坡苞谷,喂几头肥猪,就是老人一年的全部追求。
开春,老人就买回几头猪崽。他每天上午放牛砍回一捆柴,下午吆牛割回一背草。一口大生水锅,烧掉了多少捆柴草,熬掉了多少斤苞谷,猪儿吃潲“坨坨”响,贪睡不翻栏,接近一个对年,正常发育生长,符合生态规律,年底终于膘肥肉满,屁股滚圆似大冬瓜。
这天看了个好期程,请了三五个壮汉,揪耳提脚抓猪尾,将年猪轮倒翻压在院坝案墩上,开始杀年猪。
杀年猪,寨人尤看重那猪血的来量。鲜艳一满盆,预示着来年财运好,家运正,一屋老少安康向阳。
杀好年猪,就要吃刨汤了,岭上坡下,屋上坎下,左邻右舍都要请。岳父站在屋后鹰嘴岩高处,迎着寒风,面向整寨,扯亮了洪嗓,像拧大高音喇叭,一阵呼喊:“快来呀!大家都来吃刨汤哟,好生整一杯哟!”
火铺上,火心中央的铁三角上架着口大耳锅,还在冒热气的鲜肉割一坨,“沙沙沙”炒出油来,“吱”的一声掺上汤,花椒生姜蒜叶子丢进一大把。猪血打起,白菜丢起,大火烤起。没放味精鸡精,那味道却平白爽口开胃:“这熟饲料苞谷猪肉硬是安逸!”
全火铺上的人,吃得满头大汗,吃得欲罢不能,吃得热乎孝和,其乐融融,其喜欢欢。醉跑了寒风隆冬,逗乐了喜鹊叽喳。
猪坐墩,做腊肉;猪宝肋灌香肠;猪肩夹子,肥的熬油,瘦的切块冻冰箱,储存平常之需。半案肉,妻子早安排妥贴。
年猪这过年货,我们吃起来醇香放心,岳父岳母却劳神费累。当大人的,仿佛一辈子都为儿孙操劳,只要儿孙高兴,再苦再累老人都开心。更开心的是,去年年初硬化到半坡的公路,已接着硬化到岭盖上来了,山盖上各家各户的门前都会硬化出一条小路来。精准扶贫带来的实惠呀!以后到山寨上的岳父家就更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