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霞

“过了腊月就是年。”“进了腊月就杀猪。”这个时节，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原汁原味的刨猪汤，热热闹闹，好不惬意。吃过刨猪汤，客散酒醒后，主人家就开始灌香肠、腌腊肉、洗猪头、熬猪油，有的是事情忙碌了。

且说熬猪油，那是有讲究的。首先要把猪边油和猪脚油切细切碎，将切好的小块猪油全部放入锅里，然后加入适量冷水，盖上锅盖加适量的柴火焖一会儿。待锅中水烧开，就要打开锅盖，柴火也不能太旺了，不然要糊锅底。此时“扑扑”冒着油泡的液体是油吗？那不是油，是水。耐心等待锅中水熬尽，水汽完全蒸发，油才开始慢慢渗出。敞开锅盖继续熬吧，继续不断用锅铲翻动就行了。随着清澈透明的油水嗞嗞地涌出，猪油渐渐变成微黄，一股油香也随之飘散开来。

用漏丝瓢将浸在油里的猪油渣捞出，最美人间烟火味——猪油渣儿起锅了。守候在锅边的孩子们等不及了，赶紧捞一块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脆响，满嘴流油。

大人们也不制止，因为他们知道猪油渣儿喷喷香、脆脆酥的口感，全在于刚从锅里捞出时热络的瞬间。此时，老祖母会踮着小脚，颤颤巍巍地抱出自己的白糖罐子来，任由孙儿们把油渣放进里边去裹一转，让一张张脆香流油的嘴里多添一道甜。

油渣儿在起锅时被孩子们恣意地尝过鲜后，渐渐冷却，大人就不让吃了，说是怕闹肚子。然后就把油渣儿倒入瓦罐类的容器中密封保存起来，之后它们总是被变着花样端上餐桌：豆豉蒸油渣儿、油渣儿炒白菜，油渣儿剁碎后炒白饭……或者在秋天，烧一锅清水，煮开后放入削了皮切成细丁的红薯、剩饭、精盐、胡椒粉、花椒、味精、姜片、蒜叶、青葱，一勺油渣儿倒进去做成烫饭。一家子端着饭碗就呼啦呼啦吃起来，那个鲜美喷香的滋味啊，怎么也吃不够。

有一些人家，是把年猪的边油切成坨坨，直接放入瓦岗坛子，然后撒上盐巴和花椒，一层一层码起来，用高盐保鲜方法贮存，做成腊猪油。

腊猪油比熬化的熟猪油更香！用腊猪油煎鸡蛋、炒白菜、煮面条，口感香味会提升一个层次！

小时候最盼望的是吃荷包蛋下面，一家人分工忙碌，有的择葱，有的烧柴火，有的拿鸡蛋，有的煮面条，狭小的灶房里总萦绕着数不清的快乐。

面条煮好了。灶背后掌勺的母亲就从那个经年的土黄色釉面瓦罐里，用干净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夹出两块腊油，放入烧热的铁锅里。在铁锅铲的压榨下，腊油嗞嗞作响，油脂的香味和青烟同时冒出，瞬间窜上房梁，蹿出青瓦片土屋子，家家都能闻到这腊油的香味了，猫儿狗儿都聚集到灶房里来了。

油脂榨尽，大铁锅底便有了一小凼黄油和焦黄的油渣儿。将鸡蛋打好放入盛着油水和油渣的锅底，混着蛋香和腊油香的味道再次窜上房梁，蹿出青瓦片土屋子去了。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人们不做费事的腊猪油了。锅里碗里只有更油腻，没有看不到油星儿的说法了，可我仍然怀念童年那种吃油渣儿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