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峰

近日有网友发帖称，上海市静安区常德路街道边店铺招牌整体被换成了黑底白字，看上去很不美观。官方回应称，因区工人文化宫在外立面整治过程中，对店招店牌设计的颜色搭配考虑不够周全，责成区工人文化宫及时整改。

当地所谓“颜色搭配考虑不够周全”的道歉，有点避重就轻。公众对统一店招的质疑，不是颜色怎么搭配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统一、怎么统一的问题。我们明白，对店招加强监管自有原由，无论是为城市美颜，抑或是为安全考量，街头治理都无可厚非。然而，治理不应该没有边界，市政部门固然可以规定一些大方向上的限制，但类似字体风格颜色的具体事宜，不该由店家自主决定吗？近年来，包括上海在内的诸多城市，都不鲜见统一店招的新闻，而“颜色搭配考虑不周全”之类的回应，则表明许多人没有意识到，统一店招是没有分清权力和权利的边界，陷入形式主义的陷阱。

统一店招的本质是带有权力意志的强制审美，其主要特点是推广一种简单明了、整齐划一的审美观，这和市民的审美体验极易冲突。正所谓“参差百态乃是幸福本源”，店招作为经营者长期探索的品牌标识，其卖点就在于独树一帜的“烟火味”。在长久的商业和历史痕迹中，它们具有了装饰性、叙事性，成就了独一无二的店招文化。一些地方政府以“规范管理”为由进行改造，看上去整齐划一、秩序井然了，但实际也生机不复、活力不存了。强制审美在这里所遇到的滞碍，根源在于没有认清店招文化的大众性、多样性，都是由人自发创造的审美，根本上属于个人的权利和私域，权力意志不该轻易介入，介入后也难以讨巧。

既然店招文化属于不该管也管不好的事物，许多地方为何明知故犯呢？这大概与一种形式主义有关。李克强总理曾尖锐批评过这种现象：有的城市规划、管理观念存在偏差，一味追求“环境整洁”，牺牲了许多小商铺，其实是光图省事，“说难听点，这不就是懒政嘛”。统一店招就可能有这样的决策考量，倘若允许店招各式各样、各美其美，无疑会加重市政部门的审核和管理成本，但如果“一禁了之”，就会一目了然，只需要管那些另类就可以了。就工作性质而言，它与迎接检查搞“排演”如出一辙，属于花团锦簇、虚头巴脑的花架子，表面工作是好看了，但却背离了党的群众路线，难免会受到公众的质疑和批评。

为了城市空间更清朗、城市规划更明晰，我们需要一定程度的店招治理。但再刚性的治理，也要接纳城市的自发生长，兼顾百姓的意见需求。有的店招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路标，有的店招在原有规范下合格但现在不合格，这些具体情况怎么办，关键是考量不同的商业环境、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多向专家要建议，多向店家问诉求，从而因地制宜、因店制宜。毕竟，一个好的公共政策必然是兼顾各方利益、凝聚更多共识，不仅具有高度和力度，更要体现出深度和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