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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芳邻
时间: 2019-02-18 06:57:28 | 编辑:李平

程华

我家迁来小区时,里面还没几户业主入住。

小区是新建的,住宅密度低,本就静谧。晚上,茂密的树林在冷色草皮灯的映照下,更显幽深。那时儿子还没出生。我和丈夫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电视,电视机里传出的喧闹声衬得四周愈发寂寥。

一天回家,见客厅里坐了一位中年男子,模样斯文。丈夫介绍说,这是楼上新来的邻居张先生。张先生礼貌地起身,笑着寒暄几句便告辞了。桌上躺着一把藏刀,很精致,是张先生一家从西藏旅游回来,给新邻居的见面礼。

张太太姓鲁,打扮素净,说话轻柔。儿子约莫两岁,小名砣儿。随着日渐熟悉,我们对张先生夫妇的称呼,变成了砣儿爸爸、砣儿妈妈。

2007年秋,我的儿子彭彭出生了。刚从医院回家,砣儿母子俩便上门来,三岁的砣儿手里拎着装了遥控玩具的大纸盒。一看襁褓中的彭彭,砣儿欢喜地唤:“弟弟!弟弟!”

可惜弟弟皱眉皱眼还不会搭理他。

我家买车位较晚,楼下车位没了,只好买了离家较远的车位。日常抱着小孩提着大包小包,很不方便,若遇刮风下雨就更麻烦了。一打听,砣儿一家买了两个车位,其中一个就在楼下。

当时私家车位还没那么紧俏,住宅并无固定配套车位。我们为难了。人家都买了,谁愿意置换?即便答应置换,办理过户手续也相当麻烦。丈夫犹豫半天,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砣儿爸爸商量,不想对方一口就答应了,且大热天陪着去房屋交易市场忙活半天,终于把车位置换了过来。看我过意不去,砣儿爸爸只是安静地笑笑:“有啥?邻居嘛!”

渐渐地,彭彭长到四五岁,开始调皮起来,喜欢四处乱跑。但奇怪,只要在砣儿母子面前,他便听话得像小羊羔。砣儿已经七八岁了,可能得父母遗传吧,个子比一般孩子高大,往彭彭面前一站,就像大鸟和小鸟之别。彭彭独自玩腻了,便上楼敲门,奶声奶气地叫:“砣儿哥哥——”两小孩吱吱咕咕能玩上大半天,不到敲门叫人,彭彭是不会主动回家的。

那年深秋,彭彭七岁。一天,丈夫值班,我和彭彭在家。晚饭后,我发现阳台上的锅炉式热水器因头天停气熄火了,便拿打火机去点火。

刚把点燃的打火机伸进点火位置,就听“砰”一声闷响,一道白光划过,未及反应过来,我被一股强大的气浪腾空掀出一段,又重重摔倒在地。我愣了几秒,发现眉毛和靠近面部的头发焦了,飘着糊味。左手火辣辣地痛,手背手指已经通红。

彭彭闻声出来一看,扭头就跑,“咚咚咚”上楼拼命擂门:“砣儿哥哥!砣儿哥哥!”

砣儿妈妈冲进来一看,倒抽一口冷气,火速关掉气阀,把两脚打闪的我扶到沙发上坐着,又跑回家拿来青草膏,一点一点帮我敷在伤口上:“莫慌,莫慌,很快就会好……”不知是痛的吓的还是委屈的,我“呜哇”哭了,彭彭也跟着“哇”地大哭起来。

那以后,我再不敢点火了。而砣儿妈妈的青草膏,一直留在了我家里。

夏天,在楼道上遇到砣儿妈妈。她告诉我,他们很快要出去了。

“出去?去哪?”我随口问。

“出国,砣儿姑妈家。他去读中学,我也去。”

“啊,不回来了么?”我心一沉。

“嗯……以后每年还回来,看看老人,他们不愿出国。”砣儿妈妈沉默一会,提议:“哪天一起吃个饭吧?”

我和彭彭打算去给砣儿买礼物,可当天没有选到合适的。随后暑假来临,我们忙着带彭彭出去旅游,近一个月后回来,砣儿母子已经出国了。砣儿爸爸还有工作,估计几年后再出国团聚。

心里空落落的。我食言了。我欠砣儿母子的,不仅仅是一顿饭。

今夜格外安静。一个人絮絮叨叨写下这些,不知可不可以作为送给万里之外的邻居母子的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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