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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梁上的二胡声
来源:重庆日报
时间: 2018-07-19 03:27:30 | 编辑:李平

文猛

读师范的第一年暑假,我从学校一名老校工那里学了二胡,尽管指法和运弓不断让老校工摇头,但总算能拉出些曲子。放假时我背上二胡,想在家中好好练练,早日让老校工满意,不至于被逐出师门。

回到万州后山镇的家中,父亲接过行李和二胡,双手在二胡上不断地摩挲,就像当年抚摩我的师范录取通知书一样,虔诚和幸福。

父亲把二胡交给我,要我拉一曲听听。我持好二胡,放下弓,调好弦,就为父亲拉了一曲刘天华的《光明行》。父亲说真好听,就像收音机里放出来的一样。想起老校工的话,我脸红极了。但父亲显然很兴奋也很满意,一会儿要母亲煮荷包蛋,一会儿又上屋后的李子树上为我摘很多大个李子,幸福地忙碌着。

父亲是个乡村医生,乡间和地头的长期劳累,让他的身子早累成一张弓样,就像我怀中的二胡弓。父亲的弓在他生活的两根弦间不停地演奏着生活的高低音,但在我的记忆中从没有听过父亲哼过一支完整的歌,更不用说操持那些民间的各种乐器。

然而父亲对我的表现显然表露出超乎寻常的自豪和满意,我知道父亲并不能用那些深奥的艺术标准来评判我的技艺,他是在用一种父亲看着孩子学会说话学会走路学会写字学会唱歌之后的激动,理解我弓弦之中飘出的音符。

父亲问:“累了吗?”看着父亲这般的兴奋,我哪里还累。父亲就说那我们到屋前山梁上去拉,他说有一年乡里文艺宣传队在山梁上的晒坝里吹过一次唢呐,那声音好听极了,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山梁上还会传出好听的声音来哩!

我并不理解父亲的真正用意,父亲端上板凳,我拿上二胡,一起走向屋前的山梁。

山梁不算太高,但在村里已算高的了,是村里最先照到太阳的地方,村里人就在上面开出一块平坝来晒粮食。没到收获的季节,眼前的晒坝上空空的,一些鸟儿在上面悠闲地散步。

父亲放好板凳,然后蹲在旁边,听我拉些曲子。多年以后,我已记不清自己当初拉了些什么曲目,反正没奏几曲,晒坝上便围满了声音。有井边打水的放下水桶对父亲喊:“文医生,你家孩子拉的什么这么好听?”有田间锄草的探出头来喊:“文医生,让孩子拉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吧!”

这时的父亲并没有刚才沉浸在我二胡声中的模样,他早已在我身后站得直直的,以至于让我看不出他背的弓样,父亲大声和村里人欢快地应答。望着父亲满脸的兴奋和自豪,我这才开始理解父亲的用意,父亲是在展示他人生的又一收获啊!

此时的父亲腰挺得那么直,声音那么有力。

那个假期剩下的日子,父亲从不叫我下地劳动,要我每天都上山梁去拉二胡,当我拉完一曲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父亲就会从田间地头伸出头来,挥着镰刀或锄头给我叫好。

站在山梁上俯看村庄和田地,俯看腰板并不挺直的父母,山梁显得那么高。但我深深地知道,只要有孩子站在山梁上,在父亲的心中,那山梁就永远不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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