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以2分之差高考落榜了。从来都是步行回家的我，这次发狠买了张客车票，坐车回家。父亲见到我说曾祖父秀才落第那年还是坐大轿回来的哩！父亲悲凉的心思我当然知道，我已是第三次参加高中补习班第三次以几分之差名落孙山。三年中我读完了家中的家具，读掉了姐姐的嫁妆，读白了母亲的头发，读弯了父亲的背。

我没有再去学校补习，害怕父母知道了伤心，打算躲在学校附近的小镇上租一间房子补习功课，再搏一次。我来到了小镇的猪市场。遇见一位清理猪粪的老汉，得知我的境遇，老汉要我到他家去住。

老汉姓余，我叫他余爷爷，家中就他一个人。我的到来显然给这个四壁空空的家添了很多麻烦。他叫我坐下，给我倒水，然后走了出去。过一个多钟头，他才回来，手里拿着几个碗、一双筷、一口锅。他把米淘了煮在锅中，见我正在清理书时，突然惊叫起来，“天哪！我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了！”又忙着跑出去，回来时他手中举着一盏煤油灯，提着半瓶煤油，惭愧地对我说：“你读书没有灯怎么行？”

那时，小镇没有电，家家都点煤油灯，使得煤油十分地难买和贵重，为了不给余爷爷添麻烦，我白天抓紧复习功课，晚上早早地吹了灯，睡在床上默忆当天复习的东西或摸黑到学校悄悄向老师请教。

这么过了几天晚上，有一天我从学校回来，见小木屋中灯火通明，余爷爷正伏在灯前读书呢！他对我说：“你晚上一个人读书害怕，瞧，我也买了些书，陪着你读！”从此，我在饭桌这边演算习题时，余爷爷也在饭桌那边读书，而且读得十分专注。

这以后，余爷爷每天总要从外面带些连环画之类的书回来读，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头碰在桌上，惊醒后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嘿嘿，这本书没有昨天那本好看。”

我自然知道余爷爷的那份苦心，便潜心攻读，收获很大。那年高考结束后，我专门到县城的书店给余爷爷买了很多的连环画书，还有一些武侠小说。然而熟悉的小木屋门却锁着，敲开隔壁老大娘家，要她帮我把书转交。老大娘却哭了起来，告诉我在我走后，小木屋中灯亮了一通夜，第二天天亮也没有见余爷爷开门去扫街，她感到奇怪，就推门进去，谁知余爷爷已经去世了。

我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泪水夺眶而出。老大娘给我打开门，点亮饭桌上那盏煤油灯，帮我把书放在余爷爷灵牌前，又点了烛香，老大娘突然奇怪了，问我：“你刚才说要送书给他，他还会认字读书？”

我泪如雨下。文/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