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濯水古镇就好似这样一位佳人,在渝东南的大山深处,遗世而独立。
风雨廊桥是古镇一景。在风雨廊桥上,脚下是碧绿如玉的阿蓬江水,远处的武陵山绵延不绝,层峦叠翠,濯水古镇依山傍水,静若处子。手扶栏杆,沐着清风,看水光山色,眺望古镇的土家吊脚楼群,有炊烟袅袅升起,夕阳西下,满地残阳,如此美景,让人不舍离去,走走停停,独绕回廊行复歇,遥听弦管暗看花。
神思随美景飘飞之际,耳畔传来一曲小调:“大山上的木叶烂成堆,只因小郎不会吹,几时吹得木叶叫,不用木叶只用媒。高坡上种荞哪用灰,哥妹相爱哪用媒,用得灰来荞要倒,用得媒来惹是非。”曲调简净,歌声婉转,歌词诙谐调侃,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一下子将我从诗情画意的想象拉回到人间烟火中来。
唱歌的是位穿着民族服装的土家姑娘,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她向游客兜售一些手绣荷包、背包之类的土家手工艺品。问她唱的是什么?她笑着说:这就是土家族有名的民歌《木叶情歌》呀!有游客逗她说:木叶情歌不是用树叶吹出来的吗?你能用树叶吹奏一遍,就证明你是真资格的土家妹子。少女淡淡一笑,在桥头顺手摘了一片树叶,指尖捏住树叶的两端,嘴唇含住叶片吹奏起来,乐声脆生生,亮堂堂,婉转悠扬,直飞天际。
与少女攀谈,得知她在重庆念大学,暑假回家,一边帮着大人做农活,一边做点小生意,赚些钱好交学费。原来,风雨廊桥上载着的,是人们踏实本分的生活,并不只是春风秋月的闲愁。
古镇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的日常生活。看似不经意的衣食住行,却使得古镇活色生香。
最喜欢小镇的午后,阳光将房屋的影子,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白发苍苍的阿婆坐着木门槛上摇着蒲扇,脚边蜷缩着酣睡的家猫,阳光晒在褪色的木格窗棂上,一寸一寸地移动,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小镇的居民很是善于利用这午后的阳光,天井里的竹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窗台上晒着绣花布鞋,庭院里放着簸箕,簸箕里晒着豇豆、辣椒、洋芋、萝卜,它们吸饱了阳光,再散发出阳光干爽的味道,让你慢慢地去品味。
新鲜的蔬菜收获以后不易存放,将其晒干,不仅方便储存,品尝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比如洋芋,切片,下水淖一下,再放到阳光下晒干,就成了干洋芋片,用来炖肉,入口绵软瓷实,余味无穷;也可油炸,油炸洋竽片金黄灿烂,吃起来酥脆化渣,满嘴喷香。还有萝卜,切片晒干以后纹理变得疏松,呈鱼网状,当地人称为风萝卜,风萝卜炖腊猪蹄是当地的一道名菜,风萝卜口感略显粗糙,但别有一番风味,就像不谙世事的少女成长为有些阅历的少妇,岁月给她增添了无尽的韵味。
古镇中街有家绿豆粉店,店中坐着一位少女,慢慢摇着石磨,将绿豆、粳米磨成粉,再制作成粉条。绿豆粉是土家族传统美食,富含维生素与矿物质,粉条约一指宽,烫好了浇上炒鸡杂、红烧牛肉等浇头,吃起来味道十分鲜美。游客来此,大多会要上一碗绿豆粉,大快朵颐,那少女似乎没有看见熙来攘往的游客,对热闹非凡的街景亦视而不见,低眉垂首,神色宁静,只管摇着石磨。门口几位白发的阿婆,正忙碌地剥着大蒜,边剥边闲唠嗑,东家的媳妇刚生了大胖小子,西家的男孩娶了城里媳妇……微风吹拂,白色的蒜皮轻盈地飞起,又缓缓地落下。
推磨、卸磨,生活中好像只此一件事情,青春繁华、红尘万里皆与己无关,胸中无纤物,心志怡和,神宇宁静。此为小镇生活。(贺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