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是一首诗，朝暮间容万千气象；大江大河也是一道坎，万里滔滔漂浮着太多期待和盼望。从船到桥的实现，似乎很长，似乎是弹指一挥间。

比如，我的家乡万州，浩浩荡荡的长江横亘在太白岩和毡帽山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太白岩山下即是县城，对岸毡帽山脚下的陈家坝便是郊区了。318国道穿城而过，远通西藏、成都、重庆、上海，但是汽车嚣张地卷起滚滚尘土到了江岸却望江兴叹，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只得在车渡码头乖乖熄火排几公里的长队等着“乘”坐汽车渡轮过江。两岸的百姓更不用说了，无论进城出城，不可能泅渡过江，要么搭乘本就不多的班车通过渡轮过江，要么步行到渡轮码头乘坐两层小火轮过江。更远一点的两岸百姓要想过江就没有选择了，只得乘坐特有的“过河船”。

过河船是小机驳船，船身也就五六米长、两米宽而已，在宽阔的江面犹如一片零落的树叶。船上船长、舵手、水手集于一人，配置一台小马力的柴油发动机，开动起来“突、突、突”的声音震耳欲聋，行船却慢如蜗牛，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即便是长江风平浪静的时候，那自然奔流的长江水让过河船也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

那时的寒暑假，我经常从明镜滩码头坐过河船到沱口码头去三姑家玩耍。所谓的码头其实也就是江岸边的一片乱石滩而已，只因没有江岸悬崖而方便过往的小客船、小货船短暂停靠，便建成了一个简易的“码头”。等候过河船的时候苦不堪言，夏天头顶的烈日可以将身上曝晒出一桶油，冬天江风如刀片划过脸颊钻心地疼。

长江作为黄金水道，总有西上重庆、东下武汉上海的三、四层船舱大客船或者大型货轮经过，高高的船头犁出巨大的波浪。恰巧渡江的过河船简直就像在滔天巨浪里翻滚，翻到浪尖上的时候，浪花就调皮地直接翻进了船舱里，船就好像马上要倾覆一般。乘客的心快蹦到嗓子眼，双手紧紧攥住栏杆。胆小的女生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吱吱吱”地尖叫，全然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1997年，万县长江大桥建成，是长江上第一座单孔跨江公路大桥，也是当时世界上同类型跨度最大的拱桥。通车仪式那天人山人海，汽车反而上不了桥。从此，两岸百姓交通往来便利很多。后来，随着三峡工程竣工，万州长江水域已成平湖，波平如镜，过河船结束了在浪尖上翻滚的日子。再后来，万州已建成重庆市第二大城市，城区不断扩容，两岸皆成城，过江铁路大桥、长江二桥相继建成，桥桥横跨……

前几天，我驾车从牌楼经过，又一座跨江大桥已具雏形，这是万州的第五座长江大桥。天堑变通途，长江上五座跨江大桥，串连起了新建成的五桥片区、北山片区和江南新区等新的城区，两岸居民交通往来，无论从哪座大桥过江，用老百姓的话来说，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过去的库区县城，因为跨江大桥的建成，如今以一种崭新的姿态矗立在长江之滨。项德林